上週五打開電腦連上網路,就在新聞頭條看到雲門的藝術總監羅曼菲病逝的消息,
不知怎麼的,我的心情變得莫名低落。
羅曼菲是在2001年時身體檢查,發現肺部有腫瘤,診斷為肺腺癌第三期,
在接受化療之後,2002年又堅強地復出編導舞劇。
但是,於去年十月發現癌細胞轉移腦部,合併腦脊髓液轉移,
這一次病況來得又快又猛,癌細胞在腦中肆虐,病況急轉直下,
由於癌細胞侵犯神經系統,前一個月再度住院,說話、喝水都有問題。
羅曼菲在3/24凌晨病逝,得年51歲。
臨終之前她囑咐,不要插管、不要急救。
希望自己過世時,大家都不要哭,也不要穿黑衣服。
過世之後不設靈堂、不設治喪委員會、也不舉行告別式,
家屬遵照他的遺願,盡速把遺體火化、灑在父親墓旁的松樹下陪伴父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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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底需要多大的意志力,還有多樂觀向前的人生觀,才有辦法在罹患重病之時,
仍能如此熱愛&擁抱人生呢?
去年在電視上看到羅曼菲在遭人詐騙七十幾萬後,
接受採訪並提醒大家要小心防範詐騙的電視畫面,
好清瘦的她!理了個大平頭,想當然爾是因為化療的關係。
但是說起話來仍是一派的優雅與元氣,所以上週看到她病逝的新聞,是有點震驚的。
雖然我心裡面很清楚,罹患癌症這回事,不管再怎麼努力迎戰,離開人世卻也只是早晚的問題。
但我沒想到,這麼勇敢的她,命中的大限竟會來得這麼快。
其實,我對於羅曼菲的事情,並不是太熟悉。
只不過,看到罹患癌症的人,總會令我聯想到我媽媽。
前兩年看到梅艷芳因為癌症過世的新聞,也讓我難過了好一陣子。
媽媽在我高二那年發現得到淋巴癌第三期,奮鬥了將近十年仍舊回天乏術。
也是在接受化療後兩三年,忽然轉移到腦部。不但無法起床,更是連說話及表達都有困難。
勉強說出口的話,要說鳳梨會說成蘋果,要叫我弟弟卻叫不出名字,只會說「那個男的」。
當時在台北念大學的我,難得一趟回到家,
卻看到原本很努力進行各種食療及醫院治療,以為從今以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的媽媽,
竟然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,讓我不但震驚,而且對於癌症這件事情開始抱持著消極的看法。
由於淋巴腫瘤屬於血液腫瘤的範疇,而轉移到腦部又無法開刀,
只能靠每個月一次住院去注射化學藥物來治療,當然藥物是有相當療效的,
一段時間之後,媽媽的說話及行動能力逐漸恢復,但是卻也因為癌細胞破壞了神經,
而造成身體及表達能力的一些失調,也讓她的行為及想法變得偏執。
因此讓在家幫忙照顧媽媽的阿公跟阿媽疲於奔命,當然爸的壓力也更加沉重。
當時的弟弟是個青春期的叛逆小子,家人每天除了為了媽媽的事情忙東忙西,
還得分神處理弟弟經常因為不夠懂事而做出的不法事情。
(實在太多太多不勝枚舉了!其中包括拿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。)
大家一定好奇,那我呢?我在那段艱苦的時期,都到那兒去了?
大部分的時間,我都待在學校裡,簡而言之,我在逃避。
家裡面的超低氣壓,我實在無法面對。
家人的愁容,媽媽的病容,弟弟的無知不懂事,我通通無法面對,於是我選擇逃避。
在弟弟對我施行暴力之後,大概有一兩年的時間,我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,只因為害怕他。
我實在是個不勇敢的人,不敢面對的事情就會選擇遠離。
但好多次,在學校宿舍的睡夢中,我因為媽媽在夢中的離開而淚流滿面地醒來。
癌症復發這種事情呢,有一就有二。
在注射化藥配合電療一段時間之後,癌細胞還是再次復發,只是這次患了另一邊的腦袋瓜。
進出醫院已經變成習以為常的事情,因為每個月都得來一次。
媽媽已經由生病之前聰明開朗的美女媽媽,變成頭禿臉腫,走路一拐一拐,說話不輪轉的模樣。
不僅是她自己,就連我都沒法接受她變成這副樣子。
頭髮因為接受過太多次的化療,長出來的頭髮稀稀疏疏並且長不長,
左右兩側還因為接受電療破壞了毛囊而再也長不出頭髮來。
(VW的姊妹可想像載載出生時手術被剃頭的樣子,我媽媽的頭兩側到她臨終之前就一直是那個狀態)
我爺爺奶奶幫著照顧我媽好多年,勤奮的在自家陽臺種小麥草,豆苗之類的,
每天都在弄這些東西給我媽媽吃,還要三不五時被她的偏執行為氣得要命。
就這樣,一家人跟著折騰了將近十年,媽媽終究還是離開了。
不管如何努力的想維持生命,努力嘗試各種方法,生機飲食、練氣功、甚至求神問卜,
都無法阻止生命的消失。
留下的,只有筋疲力盡虛脫的一家人。
坦白說,媽媽走的那一刻,我忍不住覺得,對於她跟我們來說都是個解脫。
因為這樣的遭遇,讓我不禁想像,假若有天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,到底應該要怎麼處理法?
我很明白自己並不是想要求死之人,就算生活過得荒謬或是無趣,
雖然不曾真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。但我夠熱愛自己的生命嗎?
在罹病之後,我還有辦法擁抱自己的病痛,與它和平共處嗎?
我有辦法像世界上罹病的這麼多勇士一般,
奮勇的接受各種可能的新療法,只求多延續幾個月的短短壽命嗎?
I doubt it. I really do.
我想,我會選擇不積極的治療。
雖然這麼做&這麼想真的很自私,但我是個極不喜歡麻煩並拖累別人的人。
尤其是我所愛的人,更不希望對他們造成各種各樣的壓力。
既然不管再怎麼拼命尋找治療方法,最後仍終究難逃一死,
那麼又何苦要去咬牙忍受那些治療的痛苦?
而身邊摯愛的親人,我又憑什麼讓他們陪著我承受這些痛苦和壓力呢?
剩下的時光永遠都太短,而想做卻還沒有做的事情永遠太多。
與其因為自己拖得太久而變成別人的負擔和龐大的壓力,還不如盡快成為美麗的回憶讓人永遠緬懷。
努力把握剩下的時間,將想做而未做到的事情,盡力去完成,努力做到沒有遺憾。
我對媽媽的印象,拉不太回她以前談笑風生的美麗模樣,而只能停留在最後臨終的病容。
我不想要這樣。
一直到現在,我看到任何關於描述親情、患重病的戲劇或電影,
都還是會無法自已的掉淚。(不管劇情有多拔辣或是多爛,就是忍不住要哭)
對於媽媽生病這段時間的記憶,多半是灰暗負面的居多。
我不要自己的孩子以後想起我的時候,盡是一些灰色的回憶。
可能有人會想罵我「那就努力讓自己不要生病啊!傻瓜!」
不過,一切就都是假設嘛!
雖然不見得會有這麼一天,仍舊需要事先設想好才行呀!
這是我的囑咐(讓我學一下曼菲姐姐)
◎不插管,不急救 - 讓我安祥的走吧!插管很痛ㄟ!電擊更痛耶!我超怕痛所以拜託別這樣!
◎要放我喜歡的音樂陪我。
◎不要哭,不然我會捨不得。
◎不要大張旗鼓的什麼哩哩摳摳儀式一堆,我討厭繁文縟節。
◎壽衣都好醜,我不要穿那種衣服。
◎別買什麼靈骨塔了,浪費錢。火化之後灑到台東的外海吧!在那裡應該會過得挺開心。
◎請記得我最美的時候的模樣。
◎沙皮狗可以再娶嗎?這點讓我再多考慮一下!原則上是可以,但是必須經過「我」的同意。
目前想到的大概就這樣。
呼~打出來之後覺得心裡舒坦多了!
- Mar 28 Tue 2006 00:24
舞者之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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